前几天去参加一个会谈，认识一个有可能合作机会的厂商老板。 因为那天会议谈得比较久，中午就大家一起吃了顿便饭。
吃饭时我们在闲聊，他谈着谈着提到他有个手下的高阶主管最近买了房子，又生了个儿子，所以「觉得他该可以给这人更多责任与权限了」。
我这段没听懂、愣了一愣，就问他给权力与主管买房子又生儿子这两者有甚么联系？
他说：「我觉得啊，生活责任会带来稳定的工作。 这主管现在买房子又生孩子后，接下来十年到十五年应该都会很稳定 - 因为经济负担重了，应该就不会、也不能想东想西了吧？」
这观点还真让我一惊！
因为我的看法跟他刚好完全相反。
如果我们今天是在聊一个技术职，比方说是个基层工程师、作业员、或是个听命办事的助理或职员，那我完全同意这观点。 因为当生活压力增大时，他们会开始害怕，并会牢牢抓着目前的工作。 且因为他们负责的部分多是执行，「熟练度」是执行职位最重要的价值。 所以如果熟练度高的一群人能稳定待着，那对公司而言，确实是很正面的事情。
可是呢，今天如果是一个公司的核心幕僚、或是个要帮忙决策与治理公司的人，我可就一点都不喜欢这种「稳定度」了。 甚至，我可能还更希望他是个「不稳定的人」。
不稳定的人！？ 这什么意思呢？
大家想想，既然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出主意，就像向导一样，这个人就要能适时点出「我的错误」(走偏了)。 比方说，要能提醒我桉子进展不顺利、哪里可能有甚么弊端、某些可预见的风险、某些计划哪边有漏洞；甚至他带的桉子(或进行的工作)有问题、有不顺利时也能清楚、诚实、且透明的告知我。
虽然课本都教我们组织的坦承建立在互信与鼓励说实话上，但这多少有点理想主义。 因为真要一个人能清楚、透彻，尤其诚实的分享资讯，前提其实仅建立在这人「无所谓」的原则上。
换言之，如果有一个人，他的自由度很高、无牵无挂、不用担心没工作、有能力随时能去别的地方，结果居然愿意留下来一起打拼 - 这对我而言，才算是某种有「意义的Indicator」。 因为这才证明了此人要不是因为真有忠诚度(虽然我不喜欢这个字，也不以为商业环境应该去强调这个字)，不然就是因为彼此对于成功的定义很接近。
后者对我而言很重要。 因为这代表两个人(或一群人)的目标相同、价值观类似、执行方向接近，大家会想一起努力，且这时候谁都不会希望对方走冤枉路。
就像我跟Bryan以及公司其他几位核心Partner相处时一样。 他们没有我们任何人都能活得好好的、都能在任何大公司找到不错的职位。 只是我们彼此对于推广专桉管理有理念，大家才会想一起做同样的事情。 在这结构下，我若是走错路，或是做出不合理的提桉，大家其实每次都会不留情的立刻指出错误来。 毕竟他们不用害怕我、不用顾虑薪水、不用保饭碗，自然能不绕弯子，最直接也最诚实的面对他们看到的缺失。
但反过来说。 如果一个人是因为被房贷或是养小孩的压力、或因为固定要拿到某份薪水而留在一个地方，那这个人其实是个危险、且通常会是不适任的高阶主管。(再强调一次，这是我个人主观的偏见，请小心服用)
因为他「必须」要这份薪水过活，所以他会不希望激怒更高层的老板。 老板做错事情，只要不至于让组织倒闭，他可能会选择不说。 老板选择了个错误的桉子，他可能也选择闷着头执行。 他看到组织中别人有错，为了保障饭碗，也可能选择不出声。 可能自扫门前雪，只要自己手上的事情不出事就好，问题就尽量推给别的主管或部门就好。 甚至更可能隐藏自己的过错，粉饰太平，让老板觉得一切都没问题。
这一切，其实是人性的正常反应，是人当希望让自己的收入保持稳定的自然结果。 所有一切的梦想、理念、正直、目标，都可能因为「经济压力所谋求的稳定感」而消灭。
就社会心理学而言，这是正常的；但从经营者的角度来看，这样的角色其实就失去其核心价值了。 换言之，这位老板口中所谓的「忠诚度」不是就有点毫无意义了吗？ 因为这似乎根本不是当事人自由选择下的忠诚度，不过是一种不得不为的投降罢了。 一个会对自己人生投降的人，又如何能期待能对组织与团队有所贡献呢？
换言之，当生活压力存在时，且他真的因此寻求「稳定感」时；那可预见，这人后续的所有决策，必然都是跟梦想无关，而仅是把「个人稳定」凌驾于一切之上。 而你若是老板，仰赖这样的角色帮你监督或是下关键决策，你又如何有把握他会站在自己那一边呢？ 教科书上所谓「代理风险」，其实不过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 - 当代理者的利益更在于谋求自身稳定下，顾客、老板、与股东利益自然退守第二线。
所以我其实在那当下，是不以为然那观点的。 但我写这篇，其实还想要延伸更后面下一段的这观点！
我那天在听那位供应商老板的说明后，其实也没完整说出我上面这整段观点。
只是单纯点点头，表示为对方高兴找到一个稳定的主管。
所以，你看，我明明跟他也没甚么利害关系(最多之后买他产品)，我在这事情上也一样没办法坦然地说出自己真心的看法。 如果我这个没利害关係的陌生人，都不愿意乱淌浑水提供建言。 那有利害关系且亟需薪水的人，你又期待他能多真实呢？
虽然下面这段话看似违反常理，但我觉得各位可以思考一下：最好的职场关系，其实是要建立在「目标相同」上。 这目标必须是符合彼此双方的共同需求。 如果只是因为一方为了生活，勉强去做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那这绝对不是忠诚度，不过只是对方毫无选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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