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会想起在白天相遇的病人,常常觉得一转身我就要落眼泪,但想想这有多荒谬?──医生在讲解病情的时候哭了出来?

医生有权力说,我的心好累吗?
我知道,比起病人与照顾病人的家属,医生相比之下或许不该开口说自己的心好累。然而,实习那年夜深人静的下班夜晚,我常常感到我的心,好累。那时候我并不是那么确定自己适不适合当医生。
是的,我并不害怕血,我也不害怕器官外露的画面,对我而言这些血肉模煳的画面,一转身出了刀房,一点也不会影响我的胃口。但我很害怕去精神科,我害怕,因为我总是没有办法很成功的抽离我的情绪。每次听精神科病人的人生,我都觉得他们的人生真的是过得很辛苦。
身为一个敏感的人,我常会想起那些我在白天相遇的病人,我常常觉得一转身我就要落眼泪,但想想,这在未来独当一面时有多荒谬?──医生在讲解病情的时候哭了出来?所以我常常伪装,我用言语和态度上的抽离,来防止自己展现太过脆弱的一面,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很好面对自己与病人的方式,但这是我唯一知道不让我的心枯竭、保护我自己的方式。
因为这样保护我自己,我常常觉得,这个本能,或许会让我成为一个不太称职的医生。
我时常想,医学本身是否是个极度相违背的科学?我们在被要求要对病人有同理心的同时,却又要保持理智的抽离。否则,面对每天在自己面前上演的生离死别,如果不保持理智的抽离,年轻如我们(我们刚从医学院毕业时也才 25、26 岁),又怎么能承受这么多?
在我终于要毕业那年,我接触到了 Emotional labor(情绪劳务)这个字,第一次看到这个字我就像被闪电打到一样,我终于明白过去几年临床实习时,那些在夜晚裡困扰我的情绪从何而来。然后我才发现,其实医生、护士、看护......等这些终日与病人接触的工作,有时候,我们承受的并不只是身体上工作的疲累,那种累,是心裡的疲惫。
情绪劳务(Emotional labo)是什么?
情绪劳务简单说应该是,在工作上展现出和内在情绪不符合的矛盾情绪,其定义须符合下列三者(注一)
1. 与公众有面对面或声音对声音的接触(require face-to-face or voice-to-voice contact with the public .)
2. 劳工在面对他者时必须要产生一定的情绪状态(require the worker to produce an emotional state in another person .)
3. 雇主可以採用监督或训练的方式,对工作者的情绪作某种程度的控制(allow the employer , through training and supervision , to exercise a degree of control over the emotional activities of employees .)
当我接触到这个字,我终于明白,我的身上,一直揹着医师这职业带给我的情绪劳务。
医师的身心枯竭(burnout)
大部分的人把 physician burnout 翻成医生的「职业倦怠症」,但我更喜欢把它称为医师的身心枯竭(burnout),职业倦怠听起来是厌恶当医生这个行业,但事实上 burnout 并不等同于厌恶医师这个行业,这个现象/症状,隐含的更像是──医师的心,累了。
我开始对 Emotional Labor 与医生的 burnout 产生兴趣,并在前阵子华府召开的美国外科医学会裡听到关于 burnout 的议题。
很有趣的是,当我走进会场,即发给每个人一台互动的遥控器,演讲开始,我们被问了一系列问题。
高达八成的外科医师说自己曾经感受到 burnout
一开始先调查与会人的身分,大部分的人都是临床医师。问题接下来问:「你觉得你的工作是否会让你对于人越来越不敏感?」
高达 83% 的现场人作答说:对,我觉得我的工作对人们越来越不敏感了。
下一个问题问:「你是否曾经觉得身心枯竭?(burnout)」
高达 89% 的人都回答:是的,我们都曾经感到医师这个行业让我们身心枯竭(burnout)。
这是外科医学会,与会的人应该大部分都是外科医师,并不能代表所有医师的状况,但这个小调查裡高达八成的人都回答他们曾经感到 burnout。
我看到这调查的结果,觉得我被救赎了。
接下来的投影片开始说过去的研究显示,各科医师曾经展现出的 burnout 比例,一般来说,较常接触到病人死亡、忙碌、长期在高压的工作环境的科别展现出来的 burnout,相对较少接触病人死亡的科,占了较高的比例的枯竭比例(burnout rate)。
听完这场演讲,我才明白,原来我曾经拥有的疲惫感受,并不孤单。
医生也是人,医师需要更有系统的支持系统
下次,当你的医师在你面前也展露出他的悲伤,请您们理解,医生也是人,也有情绪,如果我们太过不悲伤,也请您们谅解,我们不是没有情绪,或许是我们害怕展现它们,因为一旦我们展现出来,或许我们也把持不住自己的悲伤。
在工作环境方面,该场演讲也邀请到在美国大学医院专门辅导医师心理的主任,告诉大家他们如何提供一个可以给医师支持的谘商环境。
接下来有个问题是这么问的:
如果你犯了一个医疗错误,你希望可以从谁那裡得到支持?
与会的人裡高达九成二的人都说自己希望可以从其他医师同事裡得到支持,讲者说,现场调查的结果,就和过去研究所做出来的成果相类似。
然而,在这段演讲裡,有相当高的调查结果显示,医师并不喜欢在自己认知到情绪有困扰时寻求帮助,最主要的原因是怕被标籤化。但,当医师终于愿意跨出被标籤化的恐惧、寻求帮助的过程裡,他们其实最看重的,是同侪之前的支持。
医师的 burnout 是个複杂的议题,这个大环境应该要更有系统的去提供医师/情绪劳务者支持/谘商环境。
每一个人都可能变成病人,身为一个潜在的病人/医生,我也希望我的医生在照顾我前,也可以好好照顾他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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